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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参加中考那年,考试结束后还要体检,这是我长到十五岁第一次被别人全面搞一遍身体。一个医生打开一本书,里面是一张张花花绿绿的图,医生指着一张问:“看这是什么?”我摇摇头。“你看是不是几个数?”医生努力耐心地启发我。我依然困惑地摇头。
医生又翻开另一页:“看这是什么?”“一头驴。”我确定无疑地答道。“什么?”排在我后面的一个同学吃惊地大叫起来,“那明明是一只鸟!!”
医生不再理我,而是合上书,我看到封面的几个字:《
色盲检查图》,又接过体检单,看到在“辨色力”一栏被医生填了两个字:“色盲”。……
从那天起,我就陷入了痛苦的深渊,这种痛苦包括:担心因为这个生理缺陷而考不上重点高中;考上高中之后又担心学理科报考专业受限制;不得不选择了文科后又恨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,学那种无聊透顶的专业,而我本来的理想是要考上中国科技大学,毕业后到南极长城科学考察站,远离这个肮脏的世界,在晶莹的冰天雪地中奋斗终生的啊……
到考上一所傻X大学的傻X专业,脸色平静地报到时,我已无数次在静悄悄的黑夜里自己舔着自己的伤口。伤口结成了老茧,但我经受的羞辱才刚刚开始。
一天傍晚,我坐在宿舍的桌子上,眼眺窗外的西山,情不自禁地说:“多美的景色啊!”睡在我上铺的老四及时纠正了我:“老六,你不能用‘景色’这个词儿,你得说‘景物’。你怎么能看到色呢?”
一天深夜,哥几个骑自行车去北京展览馆剧场看《莫斯科保卫战》,那部巨长的片子到凌晨四点才完,大家在空荡荡的街头骑车狂奔。行至魏公村路口,他们突然叫道:“老六,红灯!停车!”我急忙刹闸,只见几个孙子哼着小曲轻盈地从我身边掠过。
一天中午,我跟阿牛坐在食堂,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吃完饭,就开始让眼睛四处逡巡饱餐秀色,我突然眼前一亮,捅了捅阿牛:“看那女孩多漂亮!”阿牛眯起眼睛:“哪个?”“穿绿色裙子那个。”可怜的阿牛,找了一辈子也没找到那个美女,因为人家根本穿的就是一条咖啡色的裙子。他发誓以后再也不跟我一起猎艳……我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,朋友,就是用来糟蹋摧残的;伟人,也一定要有些小毛病,才不至于太过完美天妒英才。
愤怒之余,我也仔细分析了一下色盲患者跟正常人的区别,认为其中的科学道理大概是这样的:正常人看到物体,第一反应大概是色素,而我们色盲患者的第一反应却是明暗。比如深红、浅红、深绿、浅绿四种颜色,正常人会自然而然地把深红与浅红、深绿与浅绿分成两组,而我们则会把深红与深绿、浅红与浅绿分到一起。举个形象点儿的例子,刘晓庆、苏菲・玛索、红豆、梅尔.吉布森四个人搁一快儿,那些正常人会把刘晓庆与苏菲・玛索、红豆与梅尔・吉布森分为两组,而我们则会让刘晓庆挨着红豆、苏菲・玛索傍着梅尔.吉布森。
身受如此巨大的痛苦,为什么我们还能有滋有味地活着?是因为有更痛苦的人在托着我们。对于我的生理缺陷来说,也同样是这样。我就经常这么想,色盲分很多种,像我这样的红
绿色盲还好些,因为红绿灯并不是特别难对付的事儿,随大流走就行了,至少还可以按位置记清。我觉得最不幸的是红白色盲了,因为他们吃西瓜,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到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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