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月二十八日阳光灿烂的午后,男友收拾好返广州的行李后来与我话别。迎着初春的阳光,我含情脉脉,任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做着精致的滑翔。空气中飘荡着类似于红富士苹果清香的味道。忽然他问我,朱小邪,你脸上长的是什么?疙里疙瘩的。大惊之下,对着镜子,我发现果有不明扁平状物体爬满我的面部,哀鸿遍野,不禁花容失色。男友上火车前紧握我的手,作信任状,朱小邪同志,我完全相信你有勇气克服一切困难,临危不惧,高瞻远瞩,以彻底粉碎侵略者的阴谋诡计,狠狠打击侵略者的嚣张气焰,还我大好河山。
既受命于危难之时,我自当竭尽绵力,以不负君望。所幸我本在医院工作,不日即被确诊,不明物体实乃
扁平疣。素闻扁平疣顽固难治,不敢轻敌,在与皮肤科马医生进行了广泛深彻的恳谈后,我布署了第一个作战方案,中药治疗。
我妈从阳台上翻出了闲置多年英雄无用武之地的中药罐子,我爸不声不响地买了一袋椰子糖扔在我的写字台上,我则柔情似水地望着大包小包的中药袋子笑容可掬,得意什么,一准儿把你们消灭光。从此正式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战疣生涯。
每日清晨我必提前半小时起床,睡眼惺松地熬药。第一次熬中药没有经验,楞是把一大罐中药熬成只有小半杯。不过到底浓缩就是精华,这小半杯中药下肚后,胃里波涛汹涌排山倒海的状态居然持续了三个半小时。让我不得不赞叹祖国的传统医学果真是博大精深,名不虚传啊!
下班后我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,就是上网。E龙的西祠胡同有我热爱的讨论版,即便是顶着满脸的扁平疣我依然坚持不懈地坚守前线。经常性地,一上线就能看到版上的朋友贴的BBS。他们晃动着无邪的笑脸,亲切地问我好些了吗。得承认,那段时间我反应明显迟钝,还未来得及致谢,他们又贴心地安慰我,节哀顺便!我为中国文字能如此生动传神,流光溢彩而感动,一时间泪盈于睫,不能自己。
三月十日,男友打来长途,询问我中药效果如何。答曰,中药润物细无声。他悟意,哈哈大笑,并赋诗两句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。我被他描述的美丽前景所诱惑,立即坚决地表态,一定会将战疣进行到底。
皮肤科的大马买了DV之后,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我做他的女主角。考虑到我如此有个性的脸孔,不被慧眼识珠实在是有浪费人才之嫌,所以豪爽的我都没考虑就答应了。我微笑着问大马想拍什么内容。大马很犹豫地望着我的脸说还没确定下来。中午,我捧着饭碗吃鱼香肉丝的时候想着自己居然有机会上电视,心情有点激动,准备下班去国贸买一盒羽西的透明粉饼,或者再买支美宝莲的俏密睫毛膏?同事马安妮过来扔给我一个豆沙包子,然后神秘兮兮附上耳来,道,你知道马医生想拍什么吗,他要拍一个关于扁平疣的案例,己经找我作后半部分的女主角了,你有兴趣客串前半部分吗?天眩地转。
这一突发事件让我清醒的意识到“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仍须努力”。而大马亦觉过意不去,向我又献一计。你不如在服中药的同时注射干拢素吧,在疣体基底部作皮下注射,隔三日一次,连续注射三支。他不无担忧地看了看我,只是,你一次皮下注射怕怎么着也得有二三十针吧。我粗略地数了一遍,觉得大马说的二三十针其实过于保守。遂立,仆,而,亡。
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,我还是决定“置之死地而后生”。满怀悲壮的心情以蜗牛散步的速度步向注射室。事后,马安妮很奇怪地问我,给你打针,你也不用笑得这样巨灿烂吧,牙肉都一览无遗。
我把与扁平疣英勇斗争的事迹绘成文字E―MAIL给男友,企图博求一丝同情。半小时后,收到他的回信。只短短一句话,天将降大任于你!我麻木不仁地一路接下去,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智,劳其筋骨,饿其饥肤,空乏其身,动心忍性,增益其所不能。。。。然后我做自我批评,一个小小的医务工作者,何德?何能?
正自郁闷中,他的E―MAIL又到了。我打开看,他写到,后来据说老天爷下得凡间,一则看到凡间一派花团锦绣,国泰民安,国富民强;二则查觉朱小邪同志本性之虚荣狂妄乖张懒惰无知且不羁,实乃孺子不可教也,决定收回呈命,不委以重任,遂拂袖而去。我“哗”地一下笑出声来,有此君之吉言,何愁疣不能灭呢?
三月二十八日,我毫不犹豫把两袋中药扔到阳台上。自从扁平疣那异军突起的部分愈见平滑后,我就开始拒绝吃中药了。我一看见中药就生气,药罐子也被我砸的粉碎。我妈说,你怎么可以过河拆桥呢。我嘻嘻笑着并不解释。想当初中国工农红军每攻下一座国民党统治下的城市还要彩旗飘飘,锣鼓喧天庆祝一番呢!我无比深情地与药罐子作了最后的吻别。说实话,罐子在水泥地上四分五裂的声音实在不够“惊天地泣鬼神”,也就把我妈的宝贝儿“猪皮淘太郎”吓了一跳,一天躲在床底下不敢冒头。为此,我妈又把我狠狠骂了一顿。
现在每天睡到半夜我都会重复一个动作,摸自己的脸,慌张而小心谨慎。他们说,你的扁平疣似乎好了。我镇定自若说,是,它好了。内心竟忐忑不安,只是为了中间那个“似乎”。天似乎要黑了,你似乎不爱我了,沙尘暴似乎正卷土而来了。。。似乎代表了不可预见性。为了安全起见,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,我把一面小镜子藏在牛仔裤兜里,随时提醒自己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,绝不给敌人以可乘之机。前天逛街从一辆摩托车身旁走过,我警惕地朝反光镜中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,转身却发现马安妮目瞪口呆,朱小邪,你这么快就进入更年期了!
呵呵呵,女人嘛就是这个样子,一点小事都要大惊小怪的。
若快乐如露水般短暂
我愿化成萤火虫
来磨擦来燃烧来焚毁我生命
让我 漫无目的的闪亮
让我 如火屑般舞动
让腐朽的感情 绚烂得
化做飞舞的魂魄
然后失踪 然后失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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